2013年8月31日 星期六
“孤獨星球”創辦人惠勒夫婦講談錄(下)我經營著非常成功的公司,為什麼還那麼傷心
星期日周刊記者 謝嵐這個星球的確是很孤獨的。"孤獨星球"的創辦人托尼和莫琳在1990年代後期,迷你倉深深地體驗到了這一點。"下星期我就要去那些非常有趣的地方,我正在經營著一家非常成功的公司,正坐在自己的法拉利里,那為什麼我還這麼傷心呢? "托尼問自己。是這樣坦誠的自問,帶領著兩人面對事業和生活的困惑,做出了自己的選擇。上期提要:7月,旅遊指南書出版公司"孤獨星球"(lonelyPlanet)創辦人惠勒夫婦來到北京,並應《讀庫》雜誌的邀請,和中國讀者分享了他們的旅行、創業和人生經歷。上周,我們介紹了兩人是如何開始這一事業,又如何在激烈的競爭中生存下來,他們何以熱愛旅行。本周,聽他們說說成為行業領袖後,他們遇到了什麼樣的困惑,2006年出售經營了大半輩子"孤獨星球"時,心裡想些什麼,有什麼樣的感受。那幾年,一直都在興高采烈和垂頭喪氣之間變來變去"1994年,我們兩個人買了輛美國的老卡迪拉克,當時它已經三十五歲高齡了,剎車不太好,但是裡面有六個點煙器,前面三個,後座還有三個。我們從舊金山一直開車到波士頓,然後再開回到舊金山,這條路在美國叫'最孤獨的美國公路'。我們當時車上還帶了這樣一個筆記本電腦,我們可能是最早開始寫網上日記或者網志博客的人,現在說起來是十九年前了。這是1997年,在法國南部。你什麼都要試試看,比如在日本你要試試膠囊旅館;如果說是在法國南部的話,就要去吃吃這些好吃的法餐,遠處就是地中海。"托尼·惠勒 (TonyWheeler)一邊說,一邊展示了幾張1990年代的照片。從照片上看,1990年代沒什麼特別,他們還是在旅行,寫指南,出版指南,搞掂公司的大小事務。但事實上,1990年代對惠勒夫婦是難以忘記的。他們在享受成為行業領袖的同時,飽嘗了困惑、裂痕和痛苦。1990年代的後半段就是幸福的高潮和痛苦的低潮的混合體。沒有災難,沒有人死亡或者遭受可怕的悲劇,我們沒有面臨破產或者必須裁員的窘境,但是整個這個時段好像一直都在興高采烈和垂頭喪氣之間變來變去。很多次我早晨開車上班時就會想:下星期我就要去那些非常有趣的地方,我正在經營著一家非常成功的公司,我正坐在自己的法拉利里,那為什麼我還這麼傷心呢? (托尼)從很多方面看,1994年的lonelyPlanet21歲生日慶典標誌了一個高度。我們見證了公司的發展經歷了不同時期,從滿足生存需要,到成長壯大並成為這一領域的領袖。我和托尼的關係也反映了這一演變。我們一起成長,同時也允許彼此成長,即使有時可能要走不同的方向。孩子都十幾歲了,健康、聰明、已經成為真正的旅行同伴。多年來我們一直設法和孩子們一起旅行,無論是出差還是托尼為寫指南書所做的旅行。我也總是儘量接孩子們放學和他們在一起。我知道塔希(惠勒夫婦的女兒——編者注)小時候很不願和父母分開。"你想不到我們有多擔心你們。 "幾年後,她告訴我。塔希還告訴我,她很喜歡每次假期的旅行,但討厭在回來時告訴朋友她都去了哪裡,因為那樣聽起來像是在"炫耀"。由於每個假期都是在國外度過的,兩個孩子開始覺得自己失去了長長的慵懶的夏天,以及和朋友閑逛的時間。他們都想體驗下 "正常假期"的滋味。長途旅行回來後,他們總是覺得自己被疏遠了,新的圈子已經建立,友誼必須重新培養。當時我們並不理解這些——每個人都羨慕他們那些難以置信的旅行經歷——但是十幾歲少年的可是完全不同的。1997年從巴黎返回後,我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陷入了"青春期"父母的悲哀中。塔希和基蘭 (惠勒夫婦的兒子——編者注)都處於叛逆期,托尼或者我都沒法應付。起初我們組成聯合陣線,試圖和他們講理、設立界限、儘量理解,更靈活地處理。但是一切都沒有成效。接下來一兩年生活開始變得無法忍受;家里變成戰場,很多個晚上我都繞著街區開了幾圈後才鼓足勇氣回到家里。托尼更好不到哪兒去。某些方面我認為他比我更辛苦,因為他根本無法理解他的孩子們的行為怎麼能如此無理。當然不只是我們這樣,其他有著固定生活的朋友甚至經歷著更惡劣的青少年叛逆期的折磨。這種折磨的存在還有一個頗有價值的副產品——你可以看出誰是真正的朋友,而誰會在你落難時像你得麻風病一樣躲得遠遠的。很快,這種情況就影響了我們之間的關係。我很氣憤托尼可以利用旅行來逃避。雖然他去旅行很合理,但是這也太容易了。他可以"自願"參加任何有趣的項目,而我覺得自己已經一個人生活了很長時間,而且即使在這段危機時期也不例外。除此之外,我還擔心著公司的生意。人們都有些太得意了,太多的錢被花掉,我想,實際上是被浪費掉。我們的孩子和我們的公司一起經歷了青春期——對我們的管理能力和為人父母的能力是一次真正的考驗。(莫琳·惠勒)股權問題得到瞭解決(當時,從草創期就加入的合伙人吉姆決定出售他的股份,後由澳大利亞名人約翰·辛格頓買入——編者注),但是到1998年底時我們仍然覺得自己快瘋掉了。孩子、學校、生意等等煩惱都摻合到一起,使我們的關係出現了裂痕。不過即使在最糟糕的時期,我們通常還是可以回過頭來,仔細想想我們所經歷的事情和事情的起因。之後的一年,我們都同意在我們中間放塊大陸十個不錯的主意——明確地告訴孩子們父母要分開了,是多年來我們第一次引起他們的關注。我們也意識到我們已經到了穀底。當做出決定時,事情已經開始有了轉機。實際上,二十個小時的飛行時間並沒有像我們想像的那樣把我們分開。1999年,到了年底,我們在一起的時間遠比想像的多。盡管我們的狀況文件倉1999年確實有所好轉,但是年底仍是憂傷的結束。所有的家庭戰爭和過去幾年的工作似乎把我們壓倒了。新年前夜我們在12點之前就睡覺了,甚至沒有堅持到看新世紀的焰火。 (托尼)我走出了過去三十年深陷其中的那個世界,去學習其他行業是如何工作的"2006年,《當我們旅行:LonelyPlanet的故事》出了中文版。幾年前我和莫琳一起到中國,在一些大學做演講,介紹這本書進入中國,以中文出版。"托尼展示了書的封面,封面上一張兩人1972年的合影,年輕的托尼和莫琳挽著手,露出明朗的笑容。那一年,兩人決定暫不接受安穩的工作,去亞洲窮游一年。他們也沒想到,這趟行程成了事業的起點——他們寫了第一本旅遊指南書,成立了名叫"孤獨星球"的出版社。有意思的是,2006年,他倆的傳記在中國出版的那一年,他們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:出售"孤獨星球"。經常有人問我,今天如此多的信息可以在互聯網上立刻更新並免費獲得,指南書還有生存的空間嗎?"人們仍然會閱讀指南書"是我的一個回答,"我只是不知道它們是否會在紙上印刷。 "我不認為iPhone最適合將來的指南書,但我們時刻準備著向它靠攏。不管我們把這些信息放在怎樣的平台上,我們仍然會派調研員去考察餐館,跳上旅館的床躺一躺,確定哪些景點真正值得看。我們很清楚指南書這個行業正面臨轉型,面臨越來越大的挑戰。如果我們想在未來真正發展自己,那這種增長將會是來自那些"其他項目",而不是來自我們的核心產品——指南書。在這種情況下,莫琳和我越來越覺得我們沒有能力領導LP進入這個新世界了。2006年年底,我年屆六旬,對旅行的熱愛一如既往,但我也許該考慮一種新的旅行了。我們已經決定不會讓公司上市,所以我們只需要找一個投資銀行,告訴他們我們想賣掉公司。 (托尼)在某種程度上LonelyPlanet就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,而且它需要我們的家庭付出太多的東西。讓孩子有旅行的經驗可以看作是個重大的禮物,但是我們所有人也都為此付出了代價。有一次,我意識到人們介紹我的時候總是說 "莫琳,LonelyPlanet",我不禁好奇,如果我們沒有創辦公司,我會是什麼樣的呢?當你的孩子很小的時候,你很難想像他們不和你一起生活的日子,你很難想像你每天看不到他們或者不知道他們在做什麼時會怎樣。當他們長大後,你漸漸把你"自己"同他們"自己"分開,直到有一天,當你打量自己的孩子時,看到一個獨立的成年人,於是意識到你在他們生活中扮演的角色將不再是最核心的那個。承認孩子獨立總是有困難的,但同時這也是不可思議的解脫。公司的成長也有很多相似之處。當時機成熟時,你會意識到自己對公司的成功甚至存在都不再重要,這既令你恐懼,也會感到解脫。當我意識到在孩子們獨立後我也可以有自己獨立的生活時,我也就同時認識到在LonelyPlanet之外還有很多其他事情我可以去參與,這既令人興奮,也令人不安。一想到不用去辦公室,我就覺得恐慌。我擔心如果沒有了LonelyPlanet的角色,我也許根本就找不到其他角色了。實際上,我已經有了其他角色。我擔任過旅遊局長,加入了澳大利亞一片領地的顧問委員會。還有一段時間,我 還 做 了 Ronald McDonaldHouse的贊助人,當孩子們在附近的醫療中心接受治療期間,病重的孩子們和他們的家庭就住在那裡。用各種各樣的方式,我走出了過去三十年深陷其中的那個世界,去學習其他行業是如何工作的,我非常享受這樣的感覺。 (莫琳)下轉B12版(文章的楷體部分出自托尼和莫琳的自傳 《當我們旅行:LonelyPlanet的故事》,有生活·讀書·新知三聯書店出版。 )1985年,惠勒夫婦帶著兩個孩子在南美旅 行 。 到 了1990年 代 後期,家庭溝通問題困擾著托尼一家。他們如今去什麼地方旅行2007年,托尼·惠勒在非洲,車壞了。星期日周刊記者 謝嵐上接B11版"我和莫琳最近有一次比較有意思的旅行,我們一幫人包租了這架飛機,飛機有五十年的歷史。我們沿著非洲的西岸往北飛,從南非的開普敦,一直到了摩洛哥的卡薩布蘭卡。去了很多地方,比如加蓬的大猩猩孤兒院,莫琳在那裡跟一隻幼年大猩猩說話。這些年比較有意思的一次旅行,是去哈薩克斯坦看聯合火箭的發射。俄國人發射飛船很有意思,他們能讓你站得很近來觀看。這次發射有意思的是什麼呢?有一個美國宇航局的飛行員,一個俄國的宇航員,第三個人是個遊客,他是花錢去太空空間待兩個禮拜。花了多少錢呢?兩千萬美元。他靠電腦遊戲賺的錢。為了上太空,他不但要花兩千萬美元,還要學俄語,並在俄國宇航員訓練中心待六個月,所以對我們跑去看的人來說很有意思。看看還有誰在那裡看?穀歌的兩個創始人LarryPage和SergyBrin,也是來看發射的。那個時候我覺得挺好玩,自己也想搞了一個宇宙飛船的發射。我在澳大利亞跟幾個朋友買了一個中國造的氣象氣球,大概只花了兩三百澳元,在上面綁上這些相機,放出去。然後我們估計出它會跟著風和氣流漂流的軌跡,在我的車後面放上跟蹤設備,去追這個氣球。氣球飛到那麼高,高度離地是三十五公里,然後氣球就炸了,我們的相機就跟著一個降落傘下來。"我們幾年前把生意賣掉,所以現在不是孤獨星球的員工了,但是我們建立了這樣一個基金會,以我們的姓命名的基金會 planetwheeler。我們的基金會做了各種各樣的項目,在海地首都建的兒童中心。在坦桑尼亞我們資助了一家學校,我爬乞力馬扎羅山之前在這個學校住了幾天。存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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