全國版） - (曹軍：不要當我是盲人

作為盲人手機軟件的創始者，self storage曹軍已經將個人使命與信息無障礙地推廣融合在了一起。一個城市進步與否還是取決于人們對於弱勢群體的態度，他給自己的使命是：必須打破阻礙盲人社會化信息獲取的壁壘，最終讓盲人和明眼人融合在一起，形成一個美好社會。手機響了，隨之響起的是女音播報號碼和來電歸屬地，接通後，原來是一個要求更改後台設置的來電，他讓對方稍等，只是問了下坐在他對面的同事，他的電腦屏幕是否開著，他便坐在寬大的老闆椅上，頭戴耳機，手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擊，他的手機以超過正常聽覺所能識別的語速，高速播報著他所收到的短信、微信內容。他甚至還點了一支煙，在煙霧繚繞中開始談起他的創業歷程。"我們公司成立的目的就一個，就是實現盲人使用智能終端難題。"曹軍開門見山，若不是直視他的眼睛，絕不會讓你聯想到他是一位盲人。作為"保益悅聽"的盲人手機軟件的創始者，曹軍現在的身份是北京保益互動科技發展有限公司的董事長。如今，他所開發的"保益悅聽"盲人手機軟件已有8萬多盲人用戶使用，公司40多名員工中有30多名是盲人。"最不能忍受的事情是把我們當盲人看，很多人根本不知道盲人有哪些需求，說盲人幹嗎要讀書嗎，幹嗎要上網啊，做做按摩聽聽收音機不就可以了嗎？"曹軍說，他最渴望的，就是大家不要把他當做"盲人"。能忍受隧道的黑暗，才能理解光明的意義。按摩店老闆1995年，22歲的曹軍盲校畢業。和大多數盲人一樣，在做按摩和待業之間，他只得選擇了前者。當時的按摩行業也只有兩種選擇，一種是進醫院，一種是自己開店。自小自由慣了的曹軍不想去醫院，不喜歡朝九晚五的作息和氛圍，便跟父母商量自己開按摩店，父母一開始不同意，最終拗不過他，還是給了1萬元。當年，在大山子環島九遠橋，曹軍的盲人按摩店開張了。雖然店就在馬路邊，可一個小時60元的價格對90年代尚不富裕的老百姓而言還是個不小數字，按摩店門可羅雀。曹軍想出了免費按摩的主意。觀望著的市民終於進店了，免費做了兩個星期，起早貪黑非常累。他使出渾身解數，終於留下了10個客人，開店第一年，他就能養活自己了。一個偶然機會，曹軍發現做按摩另辟蹊徑的渠道：瞄準賓館的客人。他查到了全北京300多家三星級以上賓館的電話號碼，挨個撥過去，告訴對方自己是個盲人，能否在賓館里開按摩店。300多個電話撥過去，最後只有3家同意了，他選了其中一家———四星級的華人飯店。營業第一天，他就接到了7個客人，一個人收240元，一天收入1680元。對於初中畢業就學按摩的曹軍而言，做企業全靠摸著石頭過河，"其實不一定要學M B A，關鍵在於你多思考，多把握市場機會，我特別喜歡跟人聊天，其實聊天就可以讓你掌握很多行情。"從1999-2003年，他又陸續在21世紀飯店等酒店開了新的分店，到2008年，直營店和加盟店已有8家。進軍IT雖然眼前的世界依舊一片混沌，但從2008年盲人能上網開始，他便感受到了科技給這個世界帶來的日新月異的變化。但這種變化，和盲人的世界沒關係，比如即便有了GPS，曹軍身邊的盲人朋友，仍然會因為說不清楚自己在哪兒而走失，許多盲人根本不敢出行。曹軍萌生了讓盲人也能順利使用智能終端的想法。他自信比任何人都懂得盲人的真正需求。2008年，他關掉了所有的按摩店，賣掉了房子，成立了一家軟件公司。"不破不立，人的精力有限，賠了就重頭再來，但按摩不是我的理想。95%以上盲人都不喜歡做按摩。"曹軍說。創業之初的他非常艱難，不僅各項開支大，程序員難找，還面臨著人員流動大的問題。他也想過放棄，想著再做2個月就失敗告終，結果最後還是做出來了。他所設計出來的"保益悅聽"盲人手機軟件，可以用不同語速讀取手機上的任何一個菜單，不僅可以讓盲人用"聽"的方式收發短信，還可以利用G PS定位，大大減少了盲人出行時走失的幾率。"為什麼別人做不了，因為你不了解盲人，你能設計，但你不知道盲人有什麼需求。"曹軍把玩著手里一台安卓系統的手機給記者看，"我屏蔽掉了手機自帶手勢，用我們開發的手勢。比方第一屏顯示不完，就用兩個手指推，就有滴滴滴上升的聲效，憑音效就能判斷後翻。給予盲人語音上和想象空間上有更多的理解空間，這就是核心技術所在。"在手機里安裝一套"保益悅聽"軟件需要付費220元，為了普及推廣，曹軍甚至免費為購買手機軟件的用戶開迷你倉培訓班。曹軍還專門配備了一套客服系統，30多名盲人接線員為盲人詳細講解直到教會為止。一些盲人嘗試了保益軟件之後非常滿意，致電客服部要求使用Q Q聊天軟件。但因為涉及到第三方，程序員開發三個月依然無法讀取Q Q內容。執著的曹軍在連番碰壁的情況下，最終找到騰訊董事局主席兼CEO馬化騰的郵箱，並給馬發了一封郵件。這封郵件迅速得到了馬的反饋，不到一個月就解決了上述問題。之後，曹又發郵件給百度C E O李彥宏，希望開發盲人語音輸入法。說起這段歷程，曹軍苦笑，"我相信耐心可以打動他們，一次又一次地上門，我現在閉著眼都能摸得著百度的門。"此後，保益科技與百度地圖、U C瀏覽器、墨跡天氣、蟲洞語音等相繼簽約合作開發了盲人地圖、保益讀書等產品。當然，曹軍也失利過。2006年和2007年之交，他一度想投資做盲人可讀的讀鈔機。曹軍找了一家天津的公司，投資20多萬，對方做出一台手模樣機，但讀鈔並不准，常常把5元誤讀成10元。對方告訴曹軍，因為是手模會有誤差，等大批量機器生產就能解決問題了，曹軍一想也是，於是大批量進行投資。結果批量生產出來的機器還是不能用，對方不認賬，曹軍只好打官司，花了2年時間，最終賠了40多萬。雖然大型讀鈔機已經問世，曹軍心裡一直渴望能有一個裝兜里隨身帶的小讀鈔機，但至今還沒有設備解決，每每出門，他只能將不同面值的鈔票放在不同兜里，但找錢仍然是麻煩。"這是我唯一沒有實現的心願了。"他感慨道。推廣信息無障礙一個產品的好壞不在於產品本身，而是改變一個群體的生活方式。如今，曹軍可以"看得見"他所研發的產品給這個群體帶來的變化：使用智能終端後，盲人有了學習能力，他發現100%的用戶都用大量的時間閱讀電子書，因為Q Q，許多盲人開始和明眼人交朋友，許多盲人朋友還找到了對象，他們的就業渠道也不再是按摩行業，許多人開起了淘寶店、做電話客服、做心理咨詢師，智能終端顛覆了盲人傳統的生活理念。"有的盲人很厲害，還找了明眼小姑娘談戀愛結婚的，反正聊Q Q大家都一樣。"曹軍的語氣里不無得意，他的Q Q上有了1000多個好友。以前做按摩店老闆時，曹軍的朋友圈大部分還是盲人，而如今，他已經徹徹底底地融入到了社會中，他開始出席大大小小的創業和公益論壇，利用技術和媒體，為推動盲人群體的信息無障礙四處奔走。每天早上10點到晚上凌晨1點是曹軍一沉不變的工作時間，他一點都閑不住。白天，他的耳膜充斥著各種混雜的聲音，他必須同時操作多線程的事務。記者採訪的當天，一家美國的公司親自登門拜訪，帶來了他們的平板和提杆車產品，希望與他洽談合作。採訪過程中，手機不斷響起，他每逢電話必接。晚上回家，他的例行公事就是讀新聞：當日要聞、科技類、IT類、手機類新聞每天必看，接下來還要做產品設計規劃和運營規劃，等睡下已過午夜。唯一的娛樂活動就是在周末的時候陪陪家人，開車出去玩，雖然看不見，但可以呼吸新鮮空氣，體驗大自然的感覺，或者是抽出半個小時到一個小時讀讀閑書。在別人看來，這樣的生活似乎有點"苦"。但曹軍覺得，正是因為這樣的心無旁騖，才讓他在風險來臨前及時規避。他參加過很多創業聚會，看到好多老闆都重交際，喜歡玩，但他卻把心思全部放在公司。"人不能懈怠，懈怠會讓明明可以預知的風險因為麻痹而疏忽。"他說。很多時候，盲人學不會，他會跟著一起著急，盲人學會了，他比別人還高興。當然也有無奈的時候，許多盲人埋怨他的軟件收錢，覺得收盲人的錢黑心。他覺得委屈，"我們也要吃飯啊，今後應該免費，但現在不是時候。"通過看新聞，曹軍知道國務院正在推動信息無障礙的發展，他希望能借著這股春風，逐步把個人市場向企業和社會推廣，增加政府採購，逐漸降低盲人的使用門檻。有風投找到他，找他談投資談回報率，他跟對方說，自己做的不是朝陽行業，而是小�企業，不以賺錢為目的，利潤最後還是會投入到這個群體其他產品的研發中。如今，除了生產手機軟件外，保益科技還生產平板軟件和相關硬件如盲人專用遙控器、電子秤、溫度計等設備。2011年，保益開始盈利，利潤主要來自產品，其中政府採購占30%。曹軍現在的目標是讓保益明年爭取做到15萬用戶，"我並不指望讓大家對信息無障礙都有透徹瞭解，但最起碼我求你們的時候可以開綠燈，但實際上很多企業都是不願意的。"採寫：南都記者 鈕小雪迷你倉樂器